农历十一月的深夜,长江边温度已至极低,江风夹湿带邪,仿佛能找准人的每一个毛孔,侵袭肌骨。
在江岸的乱石滩边跪着个人,嘴里还在喃喃自语。水气已经濡湿此人的头发,嘴唇早已冻得发紫,脸却憋的通红,眼中血丝如蛛网般缠绕,仿佛要喷出火来。
此人的面前有个小案台,上面有香烛、香炉、各色供果一应俱全,原来在祭拜江神。
他喃喃许久,仿佛要将心中怨恨与苦毒倾泻干净。
他不住的祈求江神助他完成大事。
他也在诉说着自己飞黄腾达、光宗耀祖的梦想。
也没忘记请求九泉之下的老母的宽恕。
通通这些,汇集起来,便成为他一千个、一万个背叛的理由。
他便是樊若水。
再过一个时辰,便是举大事的吉时,越是最后关头,越难以忍耐。
回忆过往,辛酸愁苦,遥看未来,命运未卜。
他在宋朝为官的这些日子好过吗?
贰臣的日子从来都不好过!
投身于宋,不过是因为有利用价值才能苟存,群臣看他的眼神总带着几分鄙夷,言辞中总有几分奚落。自己的故乡南唐呢,樊若水三个字恐怕已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。天地间似乎没有能让樊若水自由自在的地方。
他必须靠此计立功翻身,别人不敢想不敢干的事儿他若能干成,就可彻底翻身,名留青史。想到这里,神经又开始兴奋。
在这样的兴奋、矛盾、烦躁的折磨下,樊若水已经三天没合眼了,久久的呆在江边,希望寒气能冷却他翻腾燥热的心。
都说回头是岸,但樊若水的心里没有岸,只有奋力向前,再向前。
约定的时辰到了,曹翰带着亲兵随从如期而至,这里头有四名深谙水性的健卒。
现在将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,但,也可能是失败的开始。
樊若水手心里全是汗。
他用颤抖的手打开自己绘制的那本图经,与众人丈量水位及方位,一番忙碌叮嘱后,亲自取过一坛酒为四名健卒倒了四海碗酒水,并一一敬酒。四名健卒致谢饮下后,便纷纷脱去外衣,准备下水。四人各背着一个油布包袱,跳入冰冷的江水中,变如鬼魅般没了踪影,待露出脑袋时,已是数丈开外。
樊若水目送着他们,口中不住念经,从不相信神明的他又开始信起了神佛。
曹翰凑了上来,搭讪道:“这几个人果真能找到对岸的石塔基座?”
樊若水本不愿意多言,但他太过紧张,也需要说说话释放一下,于是道:“一定能!”
“樊大人为何如此肯定?”曹翰不解的问道。
樊若水思虑良久才悠悠的吐出一句话,“因为那是我当和尚时修的!”
曹翰瞠目结舌,半晌才道:“两年前就修好了?”
樊若水点点头。
曹翰突然发现自己问不下去了,眼前的这个人实在深不可测,深谋远虑,这样的人绝非池中之物,还是小心应付,切莫得罪的好。
一个多时辰后,江面又有了动静,樊若水冲到岸边等待着结果。江中身影越来越近,隐隐可以看到身影后有细细的亮光。
樊若水几乎激动的要留下眼泪,这隐隐亮光便是成功的希望。
四条人影越来越近,待到岸边,四人爬上岸来,为首一人连忙复命:“启禀二位大人,小的们顺利找到了那石塔基座,已经用渔网做好记号,并在回程中拉扯一根丝线作为牵引指路。”原来这丝线以及那渔网之所以会发出微弱亮光,乃是因为外层涂了夜光粉,并用蜡油封住防水,故而在黑夜中可以辨别踪迹。
樊若水看了曹翰一眼,曹翰立刻识相的报以敬佩的眼神。
樊若水满足的说道:“曹大人可以依照计划行事了!”
“末将遵命!”曹翰心服口服的喊道。
又过了半个时辰,江边开始汇集起乌央乌央的人。数百打着赤膊的精壮汉子,分列两侧,中间放着一条海碗口粗的铁链子,壮汉们忙着搓身并活动筋骨。这大冷天,跳进这冰冷的江水不是玩儿的,一个抽筋就可能送了性命,谁也不敢马虎半点儿。
这边已有士卒抬了大坛的酒来,一碗碗的打好了送了过来,壮汉们大口咕嘟咕嘟灌下,丢下酒碗,抬起那粗铁链,向江边走去,待到水深处,一手将铁索抬至肩头,另一手打着圈儿凫水,拍打起一股巨大的水花,如此这般,浩浩荡荡的划向江心,远远的看去真若一条蛟龙过江,水花带着水气宛若腾云驾雾,好不壮观。
这番场景看的樊若水脸上又是一阵激动的潮红。
曹翰再次忍不住了,又凑了上来问道:“樊兄,若天亮后我军行动被南军发现派兵来剿该当如何?”为了显示亲近,曹翰特意将“樊大人”改成了“樊兄”。
樊若水诡异一笑道:“采石矶附近守军已被调走,正和曹将军您的部下在芜湖开战呢,待他们发现回师,也是四天以后,那时,大事已成!”说完,得意的笑了起来。
曹翰恍然大悟:“原来是调虎离山啊,曹潘二帅真乃神机妙算!果真高明!”
樊若水收起笑容,忍不住说道:“樊某也是略献了绵薄才智的。”
曹翰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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